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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 第七章

    次日正午。

    言西一早被人带去学习世倾的规矩,正午了也没见他。

    曲晏坐在世倾二楼的包房用午膳。

    “曲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秋姑娘,请坐。”

    秋愣了愣,缓步上前坐在曲晏的对位上。

    曲晏拿起茶杯送到嘴边,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:“昨夜是秋姑娘来过?”

    “是,秋看公子房内还亮着,想着公子定然是没睡下,便拿了些糕点来。”

    “秋姑娘费心了,昨夜沐浴时睡着了,恍惚间听到有人敲门,去开门时,只看见东西放在了地面,要不是姑娘,怕是得睡到今早了。”

    曲晏说着便失笑为秋倒了杯茶水。

    秋听后掩口盈盈笑着。

    “昨日留意到秋姑娘似乎是有什么心事。”

    秋笑容一僵看向曲晏,似乎有些强颜欢笑:“这....”

    “秋姑娘若是还未吃,一起罢。”

    “秋谢过公子,已经吃过了。”

    曲晏吃完后回房时,易遥穿着一身黑袍衫刚好翻进窗。

    他拿着一张宣纸放在桌上,

    上面写着:几日前我每申时便去世倾,却与花婉姑娘并未有任何肌肤之亲,花婉姑娘之死我也不知情,父亲也对我去花楼之事毫不知情一一沅文樟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沅文樟写的?不过这字迹看上去有些秀气。

    “你写的?”

    不过易遥什么时候去的?一早?

    不过这上面写的都在撇清关系。

    易遥道:“他的话,另有隐瞒。”

    曲晏看着纸上的落款,突然对沅文樟有了兴趣。

    下一秒,曲晏愣了愣,看向易遥。

    “如果,沅文樟句句属实,花婉被人杀害后怕影响生意,后院埋尸,一切都做的绝密,任务从哪来?”

    “巡卫。”

    曲晏沉思着摇了摇头,片刻后她说道:“....易遥,我回国院一趟。”

    她看了看外面没人,从窗跳了下去找了个角落翻过外墙。

    言西一脸疲倦的回房,见桌上摆了半桌的菜瞬间坐上凳夹了一块鸡腿。

    说话口齿不清,看着身旁的易遥问道:“易哥,昨晚你去哪了?”

    “房顶。”

    言西一愣将嘴巴的鸡腿拿远了些:“你在房顶睡的?”

    说完便泪眼汪汪的看着他:“你嫌弃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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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国院宿房。

    卫都暻做完任务回院里,手中拿着任务卷纸。

    回房后,他的案桌上原本是放着一个长方型的放任务卷纸的匣子,此刻没了。

    长令楼披着白色衣袍一个人下着围棋。

    “卫兄,前日夜里院长来,说是借你的匣子一用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卫都暻出了房门往院长的住处去。

    长令楼手指纤长夹着一颗黑子,啪嗒一声,黑子落下。

    他拢了拢衣袍轻言自语道:“近日冷了,让人有些偎慵堕懒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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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院长房内。

    曲宴拿出卷纸:“院长,这任务不是宫里送来的?”

    易院长一头白黑相间的头发,容貌容光焕发,带着一脸笑意:“哈哈哈,老夫还专程去拿了个匣子放,别人有的,你们也会有。”

    “这任务是怎么来的?”

    “嗯....这个嘛,是个姑娘前日晚上在院门说要见我。”

    “没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

    曲晏看着易院长一脸笑意,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长什么样?”

    “嗯....去查嘛,年轻人。”

    曲晏突然冷下脸,走到院里将他种的花连根拔起,随后又抓住另一簇。

    “本来是件简单的事,倒不必在那浪费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诶诶诶,记得那姑娘叫秋!”易院长连忙跑来阻拦,

    曲晏松下手,表情一秒转变,面带笑容朝易院长作揖:“院长再见。”

    易院长看也没看她,一脸惋惜的捡起地上的花。

    “哎哟。”

    易院长刚把花放回土壤里,卫都暻便来。

    “学生见过院长。”

    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卫都暻走进房内将卷纸放在案桌上。

    曲晏走在花园里,两个路过的同窗肩并肩谈笑风生。

    突然其中一个同窗说:“今日你在练习场可能不知,于先生养的喜鹊听说飞丢了。”

    “找了两日在花园找到了鸟骨,看样子被猫吃的,还有一堆烧尽的树枝,今日四书的每堂,先生一来便问是谁宵禁后在花园生火。”

    “胆子这么大?宵禁后在花园烧烤,会不会烤的就是鸟,喜鹊的肉可不好吃。”

    “这人和于先生有气?”

    旁边那人摇了摇头说道:“不清楚,不过那喜鹊烦人,之前晚上好几次在屋外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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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世倾。

    秋在自己房里大概坐了一个时辰,她抿唇起身,仿佛做了个决定。

    “叩叩,曲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嘎吱一一”

    秋轻轻敲了两下门,没成想门没有关严实,开了一个缝隙。

    秋听到脚步声,敲门的那双手抖了抖,连忙背过身去。

    “秋姑娘,找我有事?”

    秋转身看去,曲宴似乎刚从外面回来,她仿佛松了一口,

    “曲公子,方便...进去说吗?”

    曲宴笑着走上前推开门:“秋姑娘里面请。”

    刚给秋倒了杯茶放在她身前,秋突然起身跪在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?,秋姑娘?”曲宴扶她起身,秋却抓着她的手臂垂下头说道。

    “秋入世倾一年来都只卖艺不卖身,公子是个好人,秋想跟着公子,恳请公子为秋赎身。”

    曲晏愣了愣,而秋见曲晏不作答,急忙又开口。

    却没说出话来,咬了咬下唇继续道:秋...攒下了不少钱,赎身钱一定不会让公子付的,秋相信自己的直觉,公子一定是个好人。”

    “恳求公子,带秋离开吧。”

    说着便声音哽咽,抬起头时已哭的梨花带雨。

    “秋姑娘你先起来。”

    秋执意的跪着用力的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无奈,曲晏只好开口道:我自然愿意帮你的。”

    秋一听,眸中闪烁,跪着向前走了半步,双手小心的捏着曲晏的衣袖。

    “啊.....秋,愿....”

    曲晏打断了她的话,扶她起来:“你与我说说你在怕什么吗?”

    秋愣了愣,看着曲晏片刻也未说什么:“我.....”

    曲晏耐心的等她开口,顺便将她扶了起来,想让她坐下。

    只见秋沉下双眸,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:“那日...公子提到了花婉,其实花婉并没有被人赎走......”

    秋似乎还是不太信任曲晏,仿佛刚才她的举动只是脑热的冲动。

    “.....前些日子沅公子连续几日都是来找她,在这,我与她最为交好,有一日,她突然提起沅公子,是他是个正人君子。”

    秋轻轻的呵笑一声:“正人君子又怎会常日来世倾留宿在风月女子房中。”

    “她却说沅公子在房里什么也没做,她们就坐在桌边聊一整晚。”

    秋犹豫了一下,摇了摇头道:“公子别看我们是花楼女子,很多卖身的姐妹都是被人卖来的,卖艺的姐妹们只是想来寻口饭吃。”

    “花婉是个很温柔的人,也是个有童稚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,秋似乎想到了什么,面色柔和带笑。

    “我说什么她都不听,我便担心,有空便路过她房门外留意。”

    “而她出事那晚恰好说我有场曲,回房拿琴,住处的阁楼是可以看见风月楼每层的窗。”

    “我见一个人影进了姐姐那间房的窗,我担心出什么事便直接跑过去,我也错过了场,但我过去时里面安安静静的,没人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我....我没有进去,也没有敲门.....可又实在不放心,第二日一早就去等着。”

    秋的话语又哽咽起来,说着说着泪顺着还没干透的泪痕从面颊滑落:“沅公子走后,房里怎么找都没人。”

    “又过了几天听说那间房有腐臭的味道,去了才知道姐姐一直被藏在床榻下,花娘让我们不许声张,怕影响生意,把姐姐埋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。”

    秋说面容悲痛:“我后来得知,这片后院不知埋了多少死的不明不白的姐妹,沅公子是刑部尚书之子,即便报官他们也不敢查....”

    她缓缓摇头,眼角微红,眼中雾蒙蒙的:“我们的命....与街道的猫狗并无区别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离开,从那时我便开始找,找一个好人,可信的人带我离开,即便是当个丫鬟做牛做马。”

    “可愿意带我走的人,无非是看上我的身子,图个新鲜想纳我为妾。”

    曲晏心有动容,去拿了块手帕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秋看着眼前的手帕失神了片刻后才缓缓伸手去拿,可眼泪似乎流的更厉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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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酉正二刻(晚上六点半。)

    沅府。

    一位白衣男子外穿着淡黄色裘衣坐在案桌前,周身满是书籍卷轴,摆放整齐。

    只见他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执笔,看着济济彬彬,又带些文弱气息。

    “叩叩。”

    “进。”

    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作揖:“公子,尚书大人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放下手中的东西:“父亲忙到这时,应当是还未用膳,亦,你让下人吩咐伙房做些菜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也起身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曲晏翻进窗跳上房梁靠坐着。

    曲晏未末时便来了(下午三点),沅文樟一直卷不释手。

    大概过了一个时辰,和曲晏所想的一样,沅文樟陪沅江用完晚膳后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一刻钟左右,叫亦的黑衣人端着清水和点心来放在沅文樟案桌旁。

    曲晏坐在沅文樟背后的房梁,将亦的眼神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不由的勾起了嘴角,觉得有些意思。

    沅文樟见他站在自己前侧便说道:“昨日犯夜之人怕是已被禁卫军抓了去,不必守着我。”

    亦看了沅文樟片刻最后俯身作揖:“是。”

    曲晏听脚步离远后,漫不经心的开口:“诸谋杀人者,徒三年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寻声音抬头看过来,曲晏轻身落地又继续说道:“已伤者,绞,已杀者,斩。”

    “诸谋杀制使,若本属府主、刺史、县令及吏卒谋杀本部五品以上官长者,流二千里。”

    曲晏勾了勾嘴角看着他笑道:“沅公子也喜欢看永徽律疏?恰好还看到了我最喜欢的一卷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看着眼前的男子腰间挂着一块黑玉牌。

    “阁下是圣上的人,夜访府邸是有何要事?”

    曲晏笑了笑:“可否与沅公子闲聊几句?”

    “自然,阁下请坐。”

    “昨夜可是有人来找过沅公子?”

    沅文樟点了点头:“他问我一些关于花婉姑娘的死。”

    “那日我已说的很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曲晏没有开口,房内空气突然安静。

    片刻后,沅文樟又开口:“因一些原由,我去了世倾,虽每日都去与花婉姑娘共处一室却未有肌肤之亲,我在桌前坐了一宿。”

    “沅公子可是身体哪里不好?在下正好会些医术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面色僵了僵,面露难堪,有些不悦。

    “对了,花婉姑娘死后沅公子便不去了?”

    “我对此事不知情,连着两日去时,花婉姑娘并不在,此后便没去。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日与花婉姑娘相见那晚,沅公子依旧是坐了一宿?”

    沅文樟沉默了片刻:“那日,是与花婉姑娘睡了一张床,却并未做什么,第二日醒来,花婉姑娘便不见了,我也是近日才听说花婉姑娘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沅公子可知,谁的嫌疑最大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今夜来其实是想告诉沅公子,之前听说的事忘了吧,都是传言。”

    “花婉姑娘不在的时日是回家看望母亲,今日才回来,她听人都说她死了,便想着向沅公子道歉,说明日老时间相见,想当面赔礼道歉,此事子虚乌有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看着她毫无波澜的面容,便垂着眸思索,眉头为蹙。

    “知道花婉没死,沅公子不高兴?”

    沅文樟愣了愣,反驳道:“自然不是,只是......花婉姑娘没事便好。”

    曲晏起身来又说道:“此事会上报圣上,传谣言的人也抓到了,沅公子,告辞。”

    沅文樟抬起头来看向曲晏离去的背影。